■ 毕士雄
老伴喜欢栽花弄草,本就不大的阳台,几乎成了她的“百草园”。女婿知道丈母娘这个癖好,去年夏天,从外地带回来一株秋海棠。说是“一株”,其实是从主干上剪下的一截枝条。老伴先是不以为然,将它闲放在水中,并不多在意。可是过了一段时间,奇迹发生了,枝条上居然长出了雪白雪白的须根。老伴喜出望外,特地找来一只大盆,将它移栽进去。此后,阳台上经常见到她忙碌的身影。傍晚,将它搬到窗台上,让它吸吮露水;白天,又把它移到角落阴凉处,避免日晒。浇水、松土、上肥……忙得不亦乐乎。在老伴的精心呵护下,它真像雨后春笋一样疯长,到今年夏天,已长有一米多高,阳台上众多的花卉中,数它枝繁叶茂,楚楚动人。
我的兴趣不在花草在文学。“秋海棠”的名字很熟,民国新鸳鸯蝴蝶派代表人物秦瘦鸥写的《秋海棠》小说使它的名声不胫而走。现在亲眼看到老伴栽的秋海棠竟如此卓立花群,倒让我动起心来。你看,它的茎、叶、花就是与众不同。它的茎,翠竹似的,拔节而上,粗壮而有力;它的叶,新荷似的,向外舒展,豁达而大气;更令人称道的是它的花,火球似的,朵朵怒放,奇特而繁多。正如《花镜》上所说的,秋海棠的花“娇冶柔媚,真同美人倦妆”。
然而,在过去文人的眼里,秋海棠总是与悲凉联系在一起。我读过明人钟惺写的《咏秋海棠》诗,诗中诉说秋海棠的薄命、幽怨:“墙壁固吾分,烟霜亦是恩。光轻偏到蒂,命薄幸余根。笑泣谁能喻,荣衰不敢论。年年秋色下,幽独自相存。”《采兰杂志》中,更有一段对秋海棠悲苦命运来历的描述:“昔有妇人,怀人不见,恒洒泪于北墙之下,后洒处生,其花甚媚,色如妇面,其叶正绿反红,秋开,名曰断肠花,即今秋海棠也。”秋海棠果真如此悲凉、凄苦、薄命么?果真让人见之落泪、断肠么?其实,前人的这类文字记载,只不过是借物抒怀罢了,这是他们所处的时代使然,亦是他们所处的环境使然。今天我们所见的秋海棠,不仅开在秋天,夏天也是它们自由奔放、张扬生命的季节,尤其是在骄阳似火的盛暑,许多名花收敛而去,唯独秋海棠,在向人们报告着生命的信息、青春的快乐。
我要感谢老伴,是她精心培育的秋海棠给了我生命的启示。
我不禁深深地眷恋着,眷恋着笑靥常开的秋海棠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