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姚秦川
郁达夫曾在《故都的秋》里这样写道:“早晨起来,泡一碗浓茶,向院子一坐,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,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。”我总在想,文人们的秋天,大多是用来惬意地抒情和消遣的,而普通人的秋天,更多的则是要和忙碌与辛苦连在一起。比如,生活在北方乡下的母亲的秋天。
秋天是苞谷成熟的季节。在九月底的某一天,母亲便开始一个人在地里掰苞谷。苞谷地里密不透风,除了闷热外,苞谷锋利的叶子偶尔还会将母亲裸露在外的皮肤划出血印,要是汗水刚好渗进去,会钻心的疼。不过,此时的母亲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伤,一亩三分地的苞谷,需要她一个人尽快地掰完。
终于,经过整整一天的辛苦劳作,所有的苞谷都掰完了,母亲会将它们全都装到蛇皮袋里,总计能装三四十袋子。之后,母亲又像蚂蚁搬家一样,用架子车将一袋袋的苞谷拉回去。这是男人干的活,对于已经步入老年的母亲来说,做起来相当吃力和辛苦。
此时,秋天的太阳仍有余威,打在身上热辣辣的。母亲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,但她根本顾不上换洗,因为她知道,秋天的雨说下就下,而且还会一连下好几天,如果不及时将苞谷从地里拉回家,遇上连绵的阴雨,一年的辛苦,很有可能打了水漂。
苞谷拉回家,才是这项艰辛工作的开始。过后的好多天,母亲要将那些倒在院子里的苞谷一个个剥掉外皮。这项繁琐的工作非常考验耐力和体力。虽然是坐着完成,但几个小时下来,手指头僵硬不说,站起身来时,更是腰酸腿疼。
母亲腰椎不好,大夫曾叮嘱她,一定不能久坐。然而,面对那些需要及时处理的苞谷,母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,常常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。有时站起来时,腰疼得都伸不直。许多时候,母亲忙起来,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,根本不像林语堂在《秋天的况味》里描写的那样美好和舒坦:“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,是初秋,那时暄气初消,月正圆,蟹正肥,桂花皎洁,也未陷入凛冽萧瑟气态,这是最值得赏乐的。”
有一天,在手机上刷到这样一个短视频:儿子通过装在家里的视频看到,已是深夜凌晨一时,老母亲仍独自坐在院子里,一个一个剥着苞谷,看起来既孤单又无助。看到这里,想到同样坐在院子里剥苞谷的母亲,我心里难过了许久。
在每一个秋天,母亲都会重复着这样繁琐的劳作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母亲的脊梁,就是在这种劳累中一天天变得弯曲;母亲的满头黑发,也是在这种劳累中一天天变成银丝。
母亲的秋天,端的是让人心生怜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