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,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词,是哪吒喊出的“我也想成为你们的骄傲”。
这句话喊出了多少观影者的心声?埋头苦干,废寝忘食,成为天下熙熙攘攘中的一员,不就是希望自己能被人当作骄傲?
哪吒想成为父母眼中的骄傲。身为魔丸转世,剑眉星目、仪表堂堂、玉树临风、威武不凡这些词语到了哪吒身上,全变成了反义词。他虽然嘴上嚷嚷着不在乎,但谁又能骗得过自己?他知道自己没有长成父母心中想要的样子,所以在身临绝境时,愿意用自己的命换父母的生。如果只停留在报恩层面,只想让“魔”的黑色变成五彩斑斓的玄色,总会差点火候。所以电影更进一步,探索了自我接纳、善恶定义、标签和成见等命题。冲破世间观念赋予的枷锁,魔丸也能成为骄傲。当鲁莽倔强的小哪吒升级为刚毅不羁的大哪吒时,舞着红绫踩着乾坤圈的,还有认同了哪吒的信念与精神,收获心灵成长的我们。
本片中最出彩的人物,是第一部中拿着反派剧本、阴险狡诈的申公豹。他想成为家人、甚至是妖族眼中的骄傲。当他加入玉虚宫,成为捕妖队队长时,他老爹高兴得都找不到北了。家乡无数小妖都以他为榜样,刻苦修炼,以求升仙。即使他深知,师尊并没有把十二金仙的名额留给他,即使明知世人心中的成见难以逾越,他也没有破罐子破摔,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师门高看自己一眼。他看守陈塘关时,逼着海底妖族陪他修炼;身处敌方阵营,也愿意为陈塘关百姓运送药物;听到弟弟临终前指认哪吒为凶手,能分析出元凶是大师兄;在无量仙翁来袭时,第一时间想好身后事,保全哪吒父母的性命后再孤身迎战……他的勤奋自律、临危不乱、以德报怨和大无畏,虽然不能让他拿到阐教的顶级“编制”,但让他成了弟弟申小豹眼中的骄傲,成了无数观影人心中的骄傲。
某种意义上,申小豹像是申公豹的翻版。为了哥哥的一句承诺——能变为人形就引荐他加入阐教,申小豹一天都没偷懒,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自己修炼有成后,第一时间就来找哥哥报喜。即使申公豹骗他说,要过一段时间才行,申小豹也听话地回去继续修炼。他并不懂神仙妖魔之别,只知道让哥哥骄傲,就是他最大的心愿。
作为配角的东海龙王敖光,在片中也大放异彩。身为父亲,敖光最大的愿望是敖丙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。大战落幕后,哪吒说要改变这个世界,敖光虽然想把敖丙带到深海避难,但他更了解敖丙的性格,最终同意放手,让敖丙跟着哪吒去注定坎坷的前路上闯荡。一个尊重子女选择的父亲,值得子女为之骄傲。
电影中的反派无量仙翁道貌岸然、心狠手辣、草菅人命,可他又何尝不是想成为阐教的骄傲?正如他对太乙真人所说,他只是想守护阐教的显赫地位,愿其兴旺发达,在之后的封神量劫中战而胜之。为此,他甘愿违背师尊的教诲,丢掉天地良心,不择手段排除异己炼制仙丹,并一力背负所有骂名,做种种吃力未必讨好的事。他对不起天下苍生,对不起一众信任他的人,却对得起阐教大师兄的位子。只可惜,失去了守正之心,纵使一心为公,在错误的方向上走得再义无反顾,也失去了义字。
骄傲作为一个主观的词语,注定是有立场的。一方眼中的骄傲,对另一方而言,可能是眼中钉、肉中刺。这部电影冲击了传统的非黑即白的价值观,让形形色色的人物在是与非的普照下更加圆满、立体、生动。这样的人物群像,更能映射社会,引发共鸣,也正因如此,才让这部电影成为中国动画电影的骄傲。(仇士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