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 陆 奇

　　带父母去石罗墩转转，那里映山红开得正艳。

　　父亲下车稍微走几步，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。平时不爱运动，加上79岁的年纪，出来走走已逐渐变得困难。

　　母亲因为平时不得闲，体力比我这个女儿都好。天气有点热，我劝她把外套脱了，母亲直摇手，说里面的衣服穿着像服务员。我这才注意到，一件大红色的T恤，躲在花色的外套里，露出两只软塌塌的衣领。想起母亲一直挂在口边的一句话“在家无旧，出门无新”，这件多年前我买给她的外套，依然九成新。

　　春日的映山红，红色的奔放，黄色的妖娆，一株挨着一株犹如浓墨重彩的画卷，铺陈在石罗墩这个小山村的各个角落，让每一个流连其间的游客，成了画中的景致。

　　母亲眯着双眼，凑到花前的样子笨拙得有点可爱，不知道高度近视的她，能看清楚几分花的娇艳。我用手机记录着花丛中的母亲。妹妹采了一朵鲜红的映山红，调皮地插在母亲的鬓角，这一朵红映衬着母亲露出的红T恤，母亲对着镜头的脸终于放松也柔和起来，不再显得僵硬。

　　映山红集中在一片山石旁，父亲恰巧坐在那，对着我举起的手机咧着嘴笑，牙齿掉得依稀只看到下排两颗。父亲身后，是开得最旺，红如火的花丛。

　　我和妹妹争相与父母合影，对于已到中年的我们，能够陪已近耄耋之年的父母共赏这一晃而过的春光，是多么难得啊。

　　花看好了，带他们去吃饭。车子开进一农家小院，按父母的口味点了几道菜——炒腰花、红烧大肠加冷菜猪头肉，这是父亲喜欢的；一网鲜、苋菜、拌马兰和乌米饼，是母亲喜欢的。贴心的妹妹拿出自酿的米酒，为父亲倒上；我就像儿时母亲为我夹菜一样，为母亲夹她喜欢吃的菜。

　　旁桌的人在大谈特谈生女儿的好处，母亲咪一口酒连连点头，小声地嘀咕，当然是生女儿好啊，你看我两个女儿，多好啊。父亲则大着嗓门迎合，是啊，两个女儿就是你最大的幸福。

　　不记得上次陪父母出来游玩是什么时候，看着眼前的父母如此愉悦，如此幸福，我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细的绳子扯了一下，隐隐有点痛。相比陪伴自己女儿游玩的热忱，我忽略了父母太多，常常以各种理由搪塞，忽略了他们也有游玩的兴致，忽略了他们也有陪伴的需求。

　　菜点得稍微多了些，我是故意的，把父母的晚饭都算在里面。打包的时候，母亲又嘀咕，你看，点这么多，很贵吧！

　　我轻轻拉起母亲的手，再贵，给你们吃都是值得的。

　　山间的小路，春色正浓，我把车窗摇下，叫妹妹把车开得慢点再慢点。真希望，时光也能这样慢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