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的老家,在十三年前拆迁了,村落已变成一片平地。那年,我与妹妹立在废墟上,指点着这是上塘桥,那是商店……我们一一回忆着当初的景象。
记得老家的加工厂,就在离我家向南两百米的地方。加工厂的徐师傅,是我远房的表伯,他的二儿子德强是我的同学,所以,加工厂成了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。
表伯长得慈眉善目,他的头发与胡子,总让米粉染得雪白,如西方的圣诞老人一样,让人倍觉亲切和慈祥。
表伯很忙,你背来十公斤大米,他挑来五十公斤稻谷,表伯都乐呵呵地接待。
生产队年代,轧米不收钱,他简单称一称,记个账:一队吕金虎,加工山芋粉二十五公斤;二队周春华,加工芦粟粉十公斤;三队蒋伯其,加工青糠五十公斤……
表伯一一记好账,便往一米高的轧米机上爬,一整袋大米,倒进一个漏斗式的铁箱,然后,把墙壁上的闸刀推上,随着机器隆隆作响,一会儿工夫,一粒粒大米,就加工成雪花似的“白糖”;一颗颗芦粟,也就轧成米黄色的“黄糖”。挑来的稻谷,表伯将其转到另一台机器那,将之加工成白花花的大米与黄灿灿的砻糠。
表伯的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,在上世纪80年代初,都考上了大学。可表伯却一直守着这个加工厂,继续为乡民们而忙。我每一次回乡,都去看望他。表伯的头发更白了,说话的声音也更响了,也许是长时间在机器声下工作养成的习惯。
表伯的加工厂,将乡民们的粮食,碾碎碾细,也将乡民们的生活,碾精碾良。他的加工厂,如一幅生动的乡村画,永远刻在我拆不掉的记忆上。(邵湘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