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一篇亲情散文《母亲的柴鸡蛋》,入选了徐州的中考试卷。这对作者来说,是很值得骄傲的事。晚上我跟母亲通电话的时候,美滋滋地说起这件事。她听不大懂入选中考试卷是什么意思,但知道这件事是我写稿生涯中的一点点小成绩。于是,母亲嘱咐我周末一定要回家。我猜得出来,她肯定要给我“颁奖”了。
从我上小学一年级起,母亲就是如此。每次我考了好成绩,或者得了奖状,她必定会用美食奖赏我。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,母亲的美食奖比较简单,就是一碗卧着两个荷包蛋的面条。那时候,能吃到这样一碗面算比较奢侈了。后来条件好了,母亲的美食奖升级为红烧鱼。我们姐弟三人,无论谁取得了好成绩,母亲都要做红烧鱼,那时姐姐戏称这是“红烧鱼奖状”。取得成绩本就是一大乐事,再有母亲的美食来犒赏,每次我都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带着好心情吃母亲做的美食,也会觉得味道更加香浓。
岁月匆匆,我们在母亲的美食奖中长大了。后来我参加了工作,在工作中取得小成绩,母亲照样用美食给我们“颁奖”。那时已经长大成人,有段时间我觉得母亲的美食奖很幼稚,有点哄小孩的意味,于是开始拒绝。而且工作中取得的所谓成绩,没有小时候得奖状那么惊喜。人总是这样,越长大越觉得快乐很难。可母亲不管这些,照例给我准备美食。有一次我只是在单位组织的演讲中得了三等奖,我把荣誉证书拿回家,母亲看到大红的荣誉证书,也不懂是怎么回事,立马开始准备美食。我笑母亲的小题大做,她却乐此不疲。
这些年里,姐姐和哥哥都在家务农,他们终日辛勤劳作,很难得到什么奖励。倒是我在外工作,大大小小的奖励隔三差五就会收获一个。母亲便觉得我是了不起的人,格外高看我。姐姐故作吃醋地说:“妈,这些年你太偏心了,总给我弟做好吃的!”母亲笑呵呵地说:“哪次做好吃的,不把你们叫回来一起吃?”其实,这些年母亲主要是找个做美食的由头,目的是招呼我们回家吃顿团圆饭。
如今我五十多岁了,经历了职场的起起落落,对得失成败看得比较淡了,已经有些波澜不惊的境界,更没有小时候考了好成绩就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心情了。可还有老母亲时不时给我“颁奖”,真算是一种幸福了。
周末回到家,我见母亲准备了一桌美食,都是我爱吃的菜,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。院子还是当年的院子,只是母亲已经老了,连我都有了不少白头发。人无论多大,有母亲在,就有人宠着。我坐在桌前,对母亲说:“妈,吃饭前呢,我先把我写的文章给你念一遍。这篇文章写的就是前不久的事,你一定还记得呢!”母亲开心地笑起来,她的笑容,让我想起当年看到我的奖状时的表情。母亲不识字,她认真地听我读文章。那篇写的就是母亲为我留柴鸡蛋的事,是完全写实的文章。母亲不停地说:“写得真好!”虽然她并不知道好的标准是什么,只觉得我的文字是最真实的表达,所以才觉得好。
饭菜的香气氤氲着,母亲的爱缭绕着,我觉得自己仿佛又成了当年那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。(王国梁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