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牙疼是最不被人同情的病，因为传统观念里，牙疼不是病，虽然疼起来真要命。其实，有一种病往往更不被人同情，那就是失眠。

　　遥想30年前，办公室来了位新同事，常诉说失眠的苦恼。比如遇上雨夜，他可以躺在床上，听雨滴落在遮雨棚上的声音，一直听到天亮。

　　这不是闲的吗？当时我很不理解，认为他工作量太不饱和，如果白天忙得团团转，怎么可能晚上睡不着。直到近几年，我也经常失眠，才知道，以前完全是想当然了。这倒也没什么可羞愧的。我看过蔡澜的一段访谈，他说失眠不是问题，睡不着就起来工作，累了自然能睡着。香港“四大才子”之一的蔡老先生，80多岁了，依然是这番见解。当年20多岁的我，不能理解失眠病人，再正常不过了。

　　失眠病人另一项容易让人误解的事，就是许多人以为他们瞌睡少，可能整天都精神头十足。最近，英达回忆拍电视剧《围城》的往事时说，葛优失眠的状态，纠正了他的这种认识。葛优大白天随时可能坐着睡着，但处于半梦半醒状态，几分钟后就彻底醒了。我目前就是这种状况，老想睡却总也睡不踏实。

　　当年我那位同事晚上彻底睡不着，倒还好一点，起码别人承认他失眠。可怜我这样一睡下去就打呼噜的人，常常被老婆怀疑冒充失眠。其实，打呼噜的我，可以清晰地感知她起夜了，或者家里的猫在走动，这就是传说中的浅睡眠。

　　我的失眠主要源于压力大。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，我常常整晚上都在做梦，很神奇的是起夜两三次，有时“上一集”做梦的故事情节，“下一集”居然还能续上。老婆做梦醒后完全不记得内容，我却能记得清清楚楚。这让我一度自以为是记忆力好，后来看病才知道，那是浅睡眠的典型特征，与记性毫无关系。

　　常有人说：“梦是反的，梦见好事就要倒霉，梦见坏事要走运。”我很希望是这样，因为我从未做过好梦。我的梦通常充满焦虑，常常梦见参加考试，考场前后桌都是以前的同学、同事。试卷一发下来，发现没有一题自己会做。有时梦见参加招聘，面试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……

　　最感伤的一次，梦见已经去世两年的老狗“剩剩”，在本市一个巷子里玩耍。那是我上初中时经常路过的地方，至今还未完全拆迁，里面的房屋破旧不堪。“‘剩剩’，我为你祈祷过，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一个富裕家庭。怎么你过得还不如上辈子？”梦中的我对“剩剩”说着，泪流满面，醒来后我依旧十分难过。

　　好在经过多年的自我调试，如今，我的失眠情况略有改善。最大的变化在于梦能够经常被掐断，比如梦见考试时着急万分，急着急着，忽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学生，于是坦然了；梦见被人追赶，跑着跑着，忽然想起这不是真的……

　　这种改变是源于自己意志力增强还是另有原因，尚找不到答案。我想继续努力，或有一日可以重新享受到深度睡眠。

　　（天 潼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