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史久雄
杜玫瑰是我儿子的忘年交。从儿子那里听闻,她是一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。
二十多年前,杜玫瑰和我儿子同在新西兰怀卡托大学一个班读书。那年她已经40岁了,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。她生了三个孩子,又抱养了两个。那时孩子都长大了,没有负担了,她要过自己的生活,圆上大学的梦,于是她选择了英语语言教育专业,走进了大学校园。国外上大学宽进严出,对成年人可以免试入学。尽管上了年纪,杜玫瑰对学习却一点不马虎,刻苦认真,以勤补拙,成绩居然超过年龄比她小一半的同学。43岁那年,杜玫瑰以每门功课全优的成绩取得了大学本科毕业证书,荣获学士学位。
杜玫瑰大学毕业后还想继续深造。去哪里呢?她想来中国,她喜欢中国,喜欢中国文化。正因为此,她根据自己的英文名字Roselle Dobbs,谐其音取其意,起了个中文名字——杜玫瑰。
杜玫瑰选择了四川大学,报考了汉语言文学专业。热爱学习、认真刻苦是杜玫瑰的本能,在川大的两年,她凭优异成绩获得了奖学金。虽然钱不多,但是她十分珍惜,因为这是中国政府对她这位外国学生的肯定,学校对这位超龄学生的褒奖。
新西兰人的家庭观念很强,人们对杜玫瑰的举动很不理解,丢下丈夫,丢下五个孩子,只身一人,去国离乡,在远离家乡万里之遥的成都读书,猜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,是否婚变了。杜玫瑰坚持目标不放弃,不达目的不罢休。川大毕业后,她终于能熟练运用中英两国语言了,也有了用武之地。她和丈夫一起在一个新西兰公司驻成都办事处工作,在那里又度过了五年多的时间。
我很想趁在新西兰期间见一见杜玫瑰,可她是个大忙人,一直在中国,不是在四川就是在云南,不是在天津就是在上海,真有三顾茅庐而不得其见的难度。杜玫瑰终于回来了,热情邀请我们全家到她在牧场的家中一聚。
老远就看到了杜玫瑰,一身鲜艳的红衣服如一团火,一头白发在湿润的风中飘逸,说话高八度,充满了旺盛的精力和风趣幽默感。她向我们介绍她的家庭,她的五个孩子,又各自有了五个孩子,是一个子孙满堂的大家庭。讲到成都,她如数家珍,有滋有味,武侯祠、杜甫草堂、宽窄巷、锦里、人民路、毛主席挥手的塑像,还有变脸、火锅、麻将。因为会讲中国话,她带着老伴跑了大半个中国,中国的南腔北调都能讲几句。她最喜欢云南的丽江古城,去过好几次,还交了好几个在那里做生意的朋友。她很有成就感地告诉我们,在上海用普通话喝退了偷钱包的小偷,在成都用四川话制止了楼上小夫妻的吵闹。她说她喜欢中文,喜欢中国,喜欢中国的朋友。确实,她与成都、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杜玫瑰带我们参观她的牧场。牧场面积有285亩,但牛和羊是亲戚朋友的。她开玩笑地说,她是地主,但不是坏地主,是好地主,善良的地主,租金收得很少甚至不收。她对中国文化太了解了,连现在的中国年轻人都陌生了的阶级成分,她居然能自如地运用。
杜玫瑰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,怪不得她会对租客那么善良,对家人那么善解人意。女儿对象找了毛利人,她同意;孙子想做铁匠,她也同意,只要子孙们觉得开心就好。
她说有机会还想再上学读书,她知道中国有句名言,活到老学到老。她说她属虎,生于1962年,听说我也属虎,大她一圈,顿时哈哈大笑,一边口里念着中国成语“虎虎生威”,一边手舞足蹈。
临别前,我邀请她到宜兴做客,宜兴不仅有和新西兰差不多美的自然风光,还是著名的陶都。她爽快地答应了。
杜玫瑰是一个为自己快乐也为别人快乐活着的人,一个喜欢中国挚爱中国文化的新西兰人。我期待着她的到来。